第七十章 根源（下）

　　“先人工代孕，然后再努力把任务世界变成自己的主场世界，这样就可以顺利等待你的降生，这简直是个绝妙的计划！”
　　此时沈奕也不由为女孩的母亲赞叹起来。
　　不得不说，为了孩子，女人不仅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同样也会爆发出惊人的智慧。
　　然而女孩却摇摇头：“那个时候没有主场世界，只不过那时的任务世界也并不毁灭。奎雷斯人最初根本没有想过要毁灭任务世界重新再造，毕竟对他们来说，那个时候的任务世界不过是个半旅游半冒险性质的世界，是用来缓解矛盾的存在。”
　　“直到你的出现。让奎雷斯人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们再度修改，女人不会再有月经，任务世界也不再可以长期存在，考虑到冒险者的需求，又设计了主场世界。”
　　“是的。”
　　“就象是打补丁，一个又一个，现在的血腥都市就是5.0版本。”沈奕笑了出来，随后沈奕突然轻叹一声：“刚降生的那段时间，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吧？”
　　“你指什么？”女孩问。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一个在任务世界降临的生命，因规则而存在，亦因规则而成长，这意味着她在很长时间内，都只是一个无法长大的婴儿……”
　　女孩轻轻点头：“那是我生下来两年后的事了。一些人发现我无法长大，认为我是魔鬼转生，试图烧死我，不过那个时候有母亲的保护。后来我的冒险者母亲在任务中死去，养母继续照顾我，不过随着一天天过去，周围异样的目光伴随，她渐渐无法承受，走向发狂……她死前的那个晚上，抱着我流泪。我看着她，眼都不眨一下。她的恐惧被彻底点燃，突然把我抱起来摔向地上，她大喊着魔鬼，然后一把火点燃了房子。”
　　“却无法伤害到你。”沈奕苦笑，即便是未成长的白衣女孩，也不是那些凡人可以轻易杀死的。
　　“他们用了许多方法。有一段时间，我经历了你能想象的所有刑罚，火烧，十字架，砍头，腰斩，水侵，毒杀……”女孩平静地诉说着自己遭遇过的经历，无论是说到母亲的死亡，还是自己一次次的被杀，都再无任何情绪，仿佛这些事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然而沈奕心中却掀起巨大波澜。
　　冒险者看她是神，在沈奕眼中，她却只是一个被排斥为异类的可怜女孩。
　　不是她没有感情，而是从一开始，她就被感情拒之于外。
　　她生于人世，却孑然独立。
　　想到这，沈奕心中长叹一声，对女孩的观感也大为改变。
　　这刻女孩还在说：“后来奎雷斯人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他们决定摧毁那个世界。我开始在无尽虚空中流浪，到处都是一片黑暗。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光门，于是我进去了，我发现我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沈奕点点头：“于是你开始穿梭各个任务世界。在穿梭过程中，你渐渐发现规则锁链的破坏是你成长的源泉，你的智慧开始成长，你的力量也随之长大。从最初被动的等待，到后来主动出击……就象是野兽在捕食，那已是生命中的本能。”
　　说到这，沈奕长嘘出一口气：“怪不得你只能在任务世界中强大，你的生命属性依然有一半属于NPC，所以你受到任务世界的限制，不能轻易离开！”
　　“但总有一天我会真正自由的。”女孩平静回答。
　　“自由……”沈奕点点头：“是的，那才是你真正追求的。”
　　说到这，沈奕苦笑起来：“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引诱我去天堂了。你因规则漏洞而生，也因规则漏洞而成长。正因为这个原因，某种程度上你其实并不希望都市立刻完蛋。虽然你把冒险者都看成是入侵者，但在你真正长成以前，你还需要它存在。所以你不是希望我去天堂，而是希望我不要去地狱。你怕我冲到三十六层以下，见到那位虫族主宰。你怕我了解它……你也怕我将来有一天会真的消灭它。对于你来说，那未必是一件好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女孩静静回答：“如果血腥都市还有谁有可能杀掉那个存在，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做。”
　　沈奕之所以要去地狱，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去看看那个虫族主宰。
　　不是沈奕以后就没有见到虫族主宰，而是这是他唯一一次，可以在见主宰的过程中，自由选择离开的任务，因此也是最安全的一次。
　　错过这次，等进入五难度的世界再见主宰，很有可能他就没有逃亡的机会了。
　　正因此他必须利用这次机会，尽可能的搜集一切关于虫族主宰的情报，毕竟连看一眼都做不到，又惶论消灭？
　　只是没想到女孩会阻止他。
　　这刻沈奕看着女孩，眼神颇多复杂。
　　他想了想，问：“如果我坚持要去呢？”
　　“我会杀死你。”女孩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可就失去了一个你最了解的朋友。”
　　“我不在乎。”
　　“不，你在乎。你不是一直都渴望感情吗？朋友就是感情最重要的表现之一。”
　　“我的自然成长也会让我拥有这一切。”
　　“哈哈哈哈。”沈奕仰天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弄得女孩看他的表情都微带了些疑惑。
　　沈奕已大步向女孩走来：“自然成长能让你拥有感情？这是自我欺骗！一百多年了，你现在也已经长成十二岁的样子了。可是看看你的表现，象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应该有的样子吗？你不懂悲伤，不懂哭泣，不懂怜悯，也不懂痛苦。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本能的需要，哪来什么感情可言？你有你重视的人吗？你知道什么叫重视吗？就是为了你，可以不惜一切，可以连自己都牺牲掉！就象你的冒险者母亲！”
　　女孩怔怔看着他，沈奕已站到她身前。
　　这是他第一次站的离女孩这么近，他低头看着她的脸说：“感情的确可以随自然的成长而存在，却只是最浅薄最基础的。真正的情感需要通过交往而存在，在交流中彼此感受，彼此喜欢，无论是欢欣，悲伤，苦痛都可以和对方分享，和对方一起高兴，和对方一起伤悲，那才叫感情！”
　　“是这样吗？”女孩眼中的迷惑越发浓郁起来。
　　“是的。”沈奕柔声道：“去关心一个人，去想帮助他，这才叫朋友。朋友是相互尊重的，相互理解的，也是相互需要的。”
　　“那你就更应该帮我啊。”女孩说：“帮我做我需要的。”
　　该死！
　　沈奕暗骂一声，小姑娘智商明显上升，看问题开始懂得朝自己有利一面考虑了。
　　沈奕大脑飞速转动，小心措词：“这也正是你最大的问题。朋友是相互的，你不能认为只有帮助你的人才是朋友，有时也需要你帮助朋友。真正的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是不提回报的。”
　　“可是不提回报的朋友有什么意义？”女孩又问。
　　“感情本身就回报啊！”沈奕笑眯眯地回答，就差后面摇动着的尾巴了：“这正是你现在最缺的。你还不懂帮助朋友后得到的感情回报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你还无法享受它。”
　　“可你的行为会对我造成伤害。”
　　“未必！”沈奕立刻道：“了解主宰不代表能杀死主宰，杀死主宰，也不代表你就会失败，未来有太多可能，太多选择，许多事情并不是只有直线联系。最重要的是，真正的朋友是会为对方付出的，哪怕牺牲部分自己的利益。如果你想拥有，那你就必须去尝试一下！”
　　“这样吗？”女孩沉思起来。
　　好一会儿，她说：“我不太能了解你之前说的话，不过你说的对，即使你见到它，也未必能打败它，即使你打败它，也未必能改变什么……那么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我允许你去地狱。”
　　“太好了。”沈奕长嘘一口气。
　　“真奇怪。”女孩自语：“在我答应你的请求后，我并没有感到快乐，反而感到不开心，这是为什么？”
　　“因为不开心同样是一种情绪。最重要的是，有正就有反。如果你能感到不满，你就感觉到喜悦。恭喜你，你已经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沈奕猛上前抱住女孩的肩头说。
　　女孩显然也没想到沈奕会有这一手。
　　这一抱，沈奕只觉得眼前景象一花，自己看到了一片浩瀚虚空，无尽物质在其中演化，变化出一片浩瀚宇宙，涛生涛灭，变幻无穷，赫然是自己曾经幻化出的宇宙景象。只是这景象比起自己的，却要庞大宏伟得多。
　　而在这宇宙中央，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巍峨屹立，无数银色丝线从中飞出，通向宇宙的四面八方，带出点点光亮。
　　“这是……”沈奕正在疑惑。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际炸开，下一刻，他看到自己和女孩已经分开。
　　女孩后退了一步，看着他：“那么……就这样吧。”
　　身影消失。
　　看着她消失的身影，沈奕呼地长出了一口气。
　　仅仅是一刹那的碰触，沈奕已感受到她那强悍到的恐怖的力量，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空间之子可是渺小得太多了。
　　不过再强大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忽悠了？
　　果断什么梦想之力，规则之力，都敌不过自己大忽悠术天下无敌。
　　沈奕擦了把额头汗，扭头离去。
　　……
　　PS：三个守护者死后有祭品和开界门的珠子，漏掉没写，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