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回家

　　吐蕃大军扎营的中间范围，论钦陵的营帐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而被包围在最中间的，则是论钦陵等吐蕃一众高级将领。
　　他们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表情不一，有的惊讶，有的愤怒，唯独论钦陵本人，无法从表情上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这三具尸体自然是今夜的行动中被杀的斥候，三人身上穿着伪装衣，脸上涂着泥巴，没有甲胄和头盔，除了一把横刀之外，看不到任何其他装备。
　　“到现在，我军被杀了多少将士？”论钦陵面无表情的问道。
　　一旁的将领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四千以上……”
　　这个回答说出来他自己都有点不不敢相信，刚刚还让手下去多数几遍，但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这样的。
　　昨天被杀的有五六百人，而今天凌晨更是死了三千多人，加起来总数超过四千！
　　可问题是敌军只损失了三个人！
　　这比例实在太过夸张，以至于哪怕实打实的数据摆在这里，仍然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论钦陵紧紧皱着眉头，周围的将领们也是一片噤若寒蝉。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连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军师也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论钦陵突然长叹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恐怕，在这太平公主有生之年，我等再也无法图谋唐廷了……”
　　这种诡异的作战方式，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见到，而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不知道对方在这丛林里面究竟藏着多少人。
　　因为大军后面不足十里就是刘仁轨的大军在吊着，他也不敢派出太多人去大范围搜山。
　　自己原本人数就少，再派出去很多人，刘仁轨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
　　到时候自己去大范围搜山，刘仁轨剩下的人就能轻易将自己这边包围起来全歼。
　　而且虽然看起来这些人只是身上披了一层伪装衣而已，但他很清楚，这里面必然有一套严谨的逻辑和体系。
　　或许称不上完美，但这么一支在丛林里面神出鬼没的部队跟后面刘仁轨的大军互相配合之下，居然让自己束手束脚……
　　当然也有一开始自己就选错了路的原因，毕竟他也没有想到能利用这种方式来拖延。
　　想了想之后，论钦陵下达了命令：“让前后部队向中间靠近些，天一亮便加快行军速度，只要走出这片丛林就好！”
　　“是！”旁边的将领答应一声，马上去传达命令了。
　　……
　　天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正靠着一颗树干闭目养神的李月辰便听到了牛二毛的声音：“殿下，殿下。”
　　“嗯？”李月辰睁开眼睛，“敌军有动静？”
　　“敌军已在收缩前后部队，都在往中间靠拢。”牛二毛回答道，“而且已经在收拾装备，想来应该是打算快速行军了。”
　　李月辰往旁边跑了两步，随后身形一跳，已经窜上了一颗树。
　　拿出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对面的情况，中间马车外面站着的那个身穿华丽盔甲的人，想必应该就是论钦陵了吧？
　　毕竟这年头没有照片，李月辰也不知道论钦陵长什么样子，只是看旁边那些身穿盔甲的将官都对他很恭敬。
　　而且这人身上似乎隐隐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缠绕在身上，所以李月辰猜想应该是了。
　　看着这个，李月辰突然挑了挑眉毛，这论钦陵胆子够大的，居然敢出来。
　　虽然原本她的目的只是尽量消灭敌军有生力量而不是斩首行动，但现在既然机会都摆到这里了，不试试总感觉对不起自己。
　　目测了一下自己距离，大约在两百米左右，李月辰马上下去让护卫将自己的弓拿来，随后又再度窜上了旁边的另一颗比较高的树枝上。
　　两百米的距离，她的这把弓依然可以保持杀伤力，毕竟斤数在那里摆着呢。
　　因为生怕他随时会回到马车上，李月辰也来不及观察太久，马上开弓搭箭，瞄准他的胸口。
　　这个距离上，瞄头没有把握，而胸口目标更大。
　　李月辰大概瞄准了两秒钟，随后撒手一放，特制的箭矢便划破空气，直奔目标而去。
　　这人确实是论钦陵没错，本来也只是趁着天快亮的这个时候出来透透气。
　　毕竟他也不是年轻人了，长时间闷在马车里面也感觉有些不舒服，但实在没想到李月辰居然就在丛林里面的一颗树干上坐着。
　　或许是某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刚刚出来活动了两下脚踝的论钦陵突然感觉一阵心慌。
　　一股类似第六感的警戒突然从弥漫在心头，让他转过身准备再次回到马车上去。
　　然而就在转过身的额一瞬间，一支箭矢突然飞射而来，扎在了他的肩膀上！
　　“嗯！”
　　论钦陵突然闷哼一声，扭头一看，一支箭矢已经刺进去大半！
　　旁边的将领惊呼一声：“敌袭！”
　　附近的亲卫马上扑过来将他牢牢包围起来，随后拥促着他上了马车。
　　周围的士兵们原本也有点慌乱，不过很快就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冷静下来，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势。
　　“啧！”
　　树干上的李月辰撇了撇嘴，感觉有些可惜，要不是他突然转了个身，这一箭就射进他喉咙里了。
　　一箭刺杀失败，接下来肯定是没机会了。
　　感到有些遗憾的李月辰直接一个后仰，半空中一个后空翻从树上跳了下来。
　　“殿下……”
　　“撤退吧，没机会了。”李月辰略微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论钦陵不可能给她第二次刺杀机会的，这次的战争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该回家了。
　　李月辰摆摆手，带着所有人快速后撤，穿过树林，回到了大部队的军营里面。
　　……
　　进入营地之后，李月辰摘下了头盔，来到了刘仁轨的营帐。
　　现在太阳才刚刚升起，营帐里的刘仁轨正在端着一碗粥慢慢喝着，看到她进来，微微笑道：“殿下回来了，一同吃些粥如何？”
　　“好！”李月辰在他对面坐下，沉默两秒后说道，“我刺杀论钦陵失败了。”
　　“正常。”刘仁轨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意外，“这种人物，总是有气运在身，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李月辰被这番话逗笑了：“师父何时也开始学习气运了？”
　　刘仁轨摇摇头，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只是问道：“殿下这次歼敌不少吧？”
　　“有个几千人。”
　　“死了多少人？”
　　“三个……”
　　“嚯！”刘仁轨一下子抬起头，“虽然早就预料到这等战法出其不意，但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等战绩！”
　　这种战绩，已经不是奇迹，而是可以称之为神迹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都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训练，严格来说都是临时拉过来充数的！
　　这种情况下都能打出这样的战绩，如果经过几年训练的话，不知道还能带来多少惊喜？
　　刘仁轨感觉很欣慰，这个徒弟确实不简单，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大唐下一个军神。
　　想到这里，刘仁轨突然有些感慨。
　　这个徒弟如今已经很出色了，自己没什么可教的了，这次回去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
　　如今年纪大了，以后打仗之类的事情就不参与了，到了这一步，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
　　吃过早饭之后，大军开拔，班师回朝。
　　期间刘仁轨已经先派了人将捷报传回去，提前通知皇帝一声。
　　李月辰坐在马背上，临走之前，扭过头摇摇望着拉萨的方向，喃喃自语道：“那里一定会成为我大唐的领土！”
　　骑马上路之后，李月辰忍不住在心里想着，一转眼都出来一年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在过年前回去。
　　毕竟来的时候人少都用了一个月，回去的时候跟着十几万大军一起走，速度肯定会慢上很多。
　　回朝的队伍都排出去差不多十里的长度，一路浩浩荡荡。
　　耿云强等人明显都很开心，他们这次跟着公主执行任务，以付出三人的代价歼灭敌军几千人，这回去之后都是实打实的军功，就算作为公主亲卫在职位上可能不升官，但赏赐是少不了的。
　　更别说经过这次事件，公主在军中镀金成功，将来以后手里肯定会有更大的兵权。
　　他们这些元老，到时候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看到他们一个个脸上的笑脸，李月辰感觉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到时候军队以改革他们每天都要面对高强度的训练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李月辰仔细算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来说，按照未来那样的标准养一支五百人的部队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在训练方式上，李月辰决定大部分就照搬未来的模式，只是在某些科目做一些调整就行了。
　　到时候要把弓全部去掉，都换成弩。
　　这东西练习可比弓要简单的多，其实本质上来说，这种扣动扳机来激发的武器，已经是一种枪械了。
　　至于其他的装备，到时候根据不同情况再进行调整吧。
　　未来战争中，自己大多数时候还是要担任指挥者的角色，只有遇上一些特别的硬骨头的时候自己再上吧。
　　回宫的路上，速度不快，李月辰基本上每天都在思考这些事情。
　　时不时的也会上马车里面拿出纸笔记录下来，想着争取在回去之后编纂成册。
　　……
　　一转眼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月中，大军终于到达了长安。
　　这一路运气不错，并没有遇到大雪封山的情况，总算是平安归来了。
　　众人在长安休息一夜之后，再度启程去往东都。
　　而一出长安城，一条灰扑扑的硬质路面便出现在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通向远方。
　　这条路算不上太宽，只有五丈，但却近乎笔直的往前延伸，看起来就好像大地的背脊。
　　走在这硬质路面上，刘仁轨都忍不住从马车里面钻出来看了看，一脸的感叹之色。
　　李月辰骑着马一路小跑来到马车旁，有些得意的问道：“师父，如何？”
　　“这路若是能铺到大唐全国，日后的行军速度便能快上几倍不止……”刘仁轨笑道，“而且一些大型器械也能直接运输过去了。”
　　“师父放心，会有那么一天的。”李月辰点点头，同时心中又补充了一句：只可惜咱们师徒俩看不到了。
　　现在的大唐面积着实不小，想要将这路铺满全国官道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需要产量和人工以及技术的全面提升，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得到的。
　　……
　　行走在硬化路面上，行军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哪怕是十几万大军回朝，依旧仅仅花了十三天的时间就到了东都，这速度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十二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这天下午，大军终于回到了东都。
　　太子李贤奉皇帝的命令出城十里迎接，不过不仅是他，其他几个哥哥姐姐也都过来了。
　　太子以及一对公主皇子的马车在东都城外十里一字排开，兄弟姐妹几个时不时的互相聊几句，但眼神都在看着长安的方向。
　　李显拿着望远镜不停的看来看去，突然一脸惊喜的叫道：“回来了！”
　　太子一把抢过望远镜仔细看了起来，而李显则是一脸委屈：“阿兄，两位阿姊那里不是也有吗？何必抢我的？”
　　“闭嘴！”李贤笑着教训了一句，看着视线里面出现的先头部队，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李轮则是来到他身边不停的扒拉他的肩膀：“阿兄，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义阳公主笑着将自己手里那个望远镜递了过去，“来，用这个！”
　　其实现在用不用望远镜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视线里面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黑甲红袍的人影纵马向这边狂奔过来。
　　李月辰知道今天哥哥姐姐肯定会迎接自己的，所以便跟师父说了一声，自己先加快速度过来了。
　　福来摆摆手，让跟云强他们不必跟的太紧，反正都已经回了东都了，能有什么事情？
　　看到李月辰纵马狂奔过来，哥哥姐姐们都往前走了几步，脸上挂着忍不住笑容。
　　战马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停下，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年未见的李月辰。
　　她没有戴头盔，依旧是去年离开时的模样，简简单单的一个马尾辫，但隐隐约约的又好像多了一些什么。
　　李月辰单手一撑从马背上跳下，微微一笑，嘴角的酒窝依旧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各位阿兄阿姊，可有想我？”